碳中和旅遊（CarbonNeutrali-tyTourism，簡稱CNT）是指旅遊者對某些環節內無法消減或消除的碳排放，通過產生或購買碳抵消額及相關方式，防控碳排放造成負面影響的活動。它在承認某些旅遊活動環節不可避免地產生碳排放這一既定事實的基礎上，通過旅遊企業或旅遊者自身的積極行動（如植樹或參與其他環保項目）加以補償，是一種更為務實的做法。

與低碳旅遊一樣，碳中和旅遊是旅遊業界對全球氣候變暖積極響應的產物，是可持續旅遊的一種實踐形式。與低碳旅遊相比，碳中和旅遊在減碳的道路上走得更遠。在碳中和旅遊中，旅遊者碳足跡可以量化，減碳目標十分明晰，碳補償措施多樣化且具有一定的激勵性，這些特徵使其超越低碳旅遊。同時，這也使碳中和旅遊對於旅遊者或旅遊企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碳中和旅遊的國際實踐

在世界範圍內，較早地踐行碳中和旅遊理念的國家是哥斯大黎加。早在2007年，哥政府就宣布計劃到2021年建設成為全世界第一個「碳中和」國家。為了達到這一目標，哥斯大黎加政府重視風力、水力、地熱等清潔能源的開發和利用，將徵收的燃油稅按照一定比例支付環境保護的費用和補償不開墾森林的業主；成立碳排放委員會負責碳排放權易管理；在農業中積極推廣碳中和咖啡園的有機種植模式，減少農藥化肥使用帶來的碳排放。旅遊業是哥斯大黎加的支柱產業之一，也是碳中和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哥斯大黎加首都的一些酒店向遊客推出包括20多條減少碳排放措施在內的小貼士，生態景區的碳中和認證酒店則採取技術和設計手段促使遊客節能降耗減排，如在自來水中注入空氣以實現節約用水、設立針對廚房的分類垃圾箱、使用太陽能熱水器。哥斯大黎加國家公園則將生態旅遊業作為引入外來收益來保護熱帶雨林的一種重要方式，讓遊客為了欣賞美麗風景支付費用，而不是通過短期的掠奪性開採來獲得利潤。

在旅遊企業界，TIG、KeyTravel是實施碳中和戰略的代表。KeyTravel是英國一家主要為慈善機構、非營利組織和大學提供旅遊代理的公司，在客戶的要求下，該公司開發了網上碳計量器，可以計算預定和以往的航班所產生的碳排放。從2005年3月起，KeyTravel開始實施航空碳補償計劃，顧客通過其網站可以與愛丁堡碳管理中心（ECCM）連結，向PlanVivo購買碳補償。在國外，面向空中旅行的碳補償是環保組織關注的重點領域。成立於2002年的MyClimate（我的氣候）是瑞士聯邦技術研究院的附屬機構，向個人、旅行社、公司提供空中旅行的補償、碳管理諮詢、項目開發和環保通訊服務。作為MyClimate的代表，美國的SustainableTravelInternational’s（國際可持續旅行）通過提供教育和外展服務來減少旅遊對當地氣候和社區的影響，允許個人、企業、旅行社購買來自MyClimate的碳補償。2004年夏季成立的英國非營利組織At-mosfair（氣候平衡）對一些無法避免的飛行進行補償，項目涉及印度的太陽能廚房和巴西的垃圾——電能轉化。TIG是蘇格蘭一家以敦促旅遊從業者提高旅遊業服務質量、增強旅遊市場競爭力為目標的民間機構。2007年7月，該機構發起了一場泛蘇格蘭碳補償運動，以建立「全歐洲最可持續的旅遊目的地」的良好形象。在不列顛機場集團、蘇格蘭自然遺產基金會以及「訪問蘇格蘭」網站的幫助下，TIG採取「測量（計算旅遊活動的實際碳排放量）——減排（降低能源消耗的碳強度）——補償（對無法避免的碳排放進行補償）」三部曲行動，首先在企業和公共部門實施，隨後向普通遊客推廣。按照設想，TIG幫助旅遊企業、遊客計算出各自的碳排放量，然後自行選擇一個或者多個補償項目。

進入21世紀以來，國際會議越來越熱衷於通過碳匯補償來遞減其產生的排放，以達到碳中和。英國政府許諾在非洲的碳補償項目投資5萬英鎊，以對2005年7月在愛丁堡召開的八國會議所產生的旅行和能源耗費所產生的碳排放進行補償。英國旅遊協會還致力於通過關注氣候（ClimateCare，英國環保組織）來消除他們每年在羅馬開年會時1500個會員所帶來的碳排放。2007年8月，世界旅遊組織發出呼籲，希望當年10月在瑞士達沃斯舉行的第二屆國際氣候變化與旅遊會議的參加者計算與會期間旅行、住宿和其他活動產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與有關碳抵消組織聯繫，用實際行動實現「碳中和」，在抵消溫室氣體排放方面樹立榜樣，並促使旅遊業所有會議和活動採用這種碳抵消機制。這對後來的各地興起的碳中和會議起到了積極的引領作用。

碳中和旅遊的國內進展

對於旅遊業而言，酒店是碳排放的重要場所，也是貫徹碳中和理念的主陣地之一。2007年12月，全新精品酒店企業URBNHotels&Resorts的上海首幢物業URBNHotels開業，成為我國第一家實施碳中和政策的環保酒店。這家酒店脫胎於膠州路的一處工廠的舊倉庫，90%的建築材料是從上海各個拆遷建築地址收集而來的；在美國ICF國際諮詢公司的指導下，採用無源太陽能天窗、水冷式空調系統、智能化管理地板採暖等新技術促進節能降耗；與國際中介機構環保橋（ClimateBridge）合作，計算出酒店經營中產生的碳排放量，通過投資於國內綠色能源發展及能源減排項目來購買碳配額以消除碳足跡；客人也可選擇直接向計劃購買碳配額以消除其旅程所產生的廢氣，所有配額均獲聯合國驗證及認可。此後，碳中和理念被部分高端酒店接受。2010年，香港富豪薈酒店按照國際標準守則ISO14064及GHGProtocol為其碳足跡進行專業評估及量度，結果表明該酒店的碳足跡得到抵消，成為香港特區首家碳中和酒店。2013年，北京稻香湖景酒店的「碳中和」工作順利通過英國標準協會的核查，被確定為該協會在中國認證的第一家「碳中和」酒店。

除了酒店，部分旅遊電子商務企業踐行社會責任，依託其在線服務平台，推出「碳補償」活動項目，在宣傳碳中和理念的同時，也提升了企業形象。2008年9月，著名在線旅遊服務企業攜程旅行網與上海知名環保組織「根與芽」合作，開發了首個國內旅遊在線「碳補償」（Car-bonOffset，簡稱CSR）平台，推出「參與『碳補償』、倡導『綠色游』」活動。客人通過網絡預訂機票時，攜程根據其飛行里程提醒客人該次飛行的碳排放量、減碳需要種植的樹木數量，並提供相應的「碳補償」選項。客人可用其攜程積分兌換樹苗，由攜程網和「上海根與芽」安排栽植。同時，攜程還承諾將出資捐贈同等數量的樹苗。此舉得到了廣大攜程會員的熱烈響應。2009年4月，攜程、「根與芽」志願者以及自願報名參與的攜程用戶在內蒙古通遼市的植樹基地親手種下15000棵樹苗，培育「攜程林」。攜程這種頗具創意性的碳補償運行模式能夠更大地調動用戶參與公益活動的積極性，容易形成可持續的公益循環，對於提升自身形象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攜程「碳補償」活動榮獲2010中國企業公民優秀項目獎，攜程也因此成為旅遊行業唯一獲得該年度「中國優秀企業公民」獎的企業。

除了在線旅遊服務企業，傳統的旅行代理商也加入到踐行「碳中和」理念的隊伍中來。2009年，上海稻草人旅行社有限公司開始貫徹「碳中和」原則，精選出最受歡迎的線路，實施了12趟「碳中和」旅行，計算出碳排放量為7.532噸，於同年12月向北京環境交易所購買了經核證的自願減排量，成為國內第一家自願為自身經營活動產生的碳排放負責的旅遊公司。在這筆自願減排交易中，經北京環境交易所授權同意，稻草人旅行轉贈《戶外》雜誌（Outside中文版）、三聯書店LonelyPlanet項目組及LonelyPlanet中國市場代表處各1噸經核證的減排量。此外，該公司將碳中和的成本包含在日常運營成本中，每年拿出一部分經費用於碳中和；在公司網站公開選定線路的碳排放報告；還與駐滬高校戶外旅行社團通力合作，開展碳中和旅遊的宣傳活動。

作為旅遊業的核心要素，旅遊景區（點）也開始關注「碳中和」。2010年3月，深圳東部華僑城與深圳航空公司簽訂「碳補償」框架合作協議，共同啟動「與地球相愛吧」全國首個航空·旅遊業碳補償計劃，承諾未來將開展一系列環保公益活動，將「低碳」作為企業未來行為的一項重要準則，並各自呼籲同行及客戶踐行綠色低碳生活。根據這一計劃，深航長期為常旅客提供6000積分兌換一棵樟樹苗的活動，並承諾10年內在全國範圍內種下100個「碳補償林」，共計吸收二氧化碳1825萬千克；東部華僑城則願意給予「碳補償林」最充足的場地支持，讓廣大遊客在國家生態旅遊示範區感受到真正的低碳減排主張。

作為政府的代表，行政管理部門是「碳中和」旅遊的重要倡導者和推進者。2012年7月，北京旅遊委員會與北京環境交易所啟動了「攜手低碳旅遊，呵護綠色家園——碳中和綠色環保游」活動，11家旅行社推出了各自的低碳旅遊線路，併購買了234噸碳排放量用於支持甘肅安西風電環境標準項目建設。有媒體稱之為旅行社為遊客碳足跡埋單，從另一個視角看，這是旅行社踐行社會責任、對自身經營活動帶來碳排放負責任的表現。總體來看，這次活動的宣傳引導作用遠超過其實踐應用價值。

隨著低碳理念的不斷推廣，一些節慶賽事活動積極融入「碳中和」理念，對宣傳「碳中和」旅遊起到了重要作用。2014年10月，觀瀾湖世界高爾夫明星賽首次融入碳中和元素，通過公益項目向碳排放權交易所購買相應的核證減排量來減少大賽造成的溫室氣體排放，向參賽明星及公眾傳播零碳生活方式。在運作上，觀瀾湖邀請第三方公證機構（SGS）盤查賽事期間的二氧化碳排放量，然後向天津排放權交易所購買相應的碳量來抵消所產生的碳排放，這些碳量用於支持風電開發。同時，觀瀾湖倡導低碳出行，鼓勵遊客乘坐公共巴士前來觀賽，發行適量賽事停車證，以減少汽車尾氣排放。由於上述行動，觀瀾湖成為我國第一個舉辦碳中和賽事的國際高爾夫旅遊度假區。

此外，以「碳中和」為主題的創意型旅遊吸引物或休閒度假場所開始進入公眾視野。2015年6月，由國家發改委應對氣候變化司指導、中國綠色碳匯基金會和生態景區中國行活動組委會共同發起建設的「零碳創意館」在北京前門西河沿開館。作為我國首家低碳旅遊體驗館，它以「低碳」為本，以「碳中和」為核心，以「零碳」為體驗對象和追求目標，設立了低碳知識講解、低碳景區展示、綠色低碳節能創意商品展示三大板塊，提供了碳足跡計算器互動體驗、低碳旅遊微信印表機體驗等活動內容，以此倡導可持續旅遊。在此之前，不少景區和城市都在積極推廣和實踐「零碳概念」。2008年，我國首座「零碳排放大樓」在寧波建成開放，兩個月內吸引了30多個參觀團；2009年，上海東平國家森林公園舉辦了「全國網絡媒體零碳三島行」騎行活動；2010年，首座「零碳館」亮相上海世博園；同年，北京玉淵潭公園和北京市環境保護宣傳教育中心共同主辦的北京首個「零碳攝影展」吸引了大量遊客；2011年，採用「零碳」木結構設計技術的安徽肥西紫蓬山濕地公園建成；2012年，北京動物園「零碳館」項目啟動。這些體驗項目與旅遊場所加深了遊客對從「低碳環境」到「零碳環境」的認識。

碳中和旅遊的未來展望

目前，我國的能源消費和碳排放量已經居全球第二位，預計到2025年前後碳排放量將上升到第一位。同時，我國已成為世界最大的國內旅遊市場，旅遊業的碳排放量和減排潛力不容忽視。據此判斷，碳中和旅遊將成為低碳旅遊之後旅遊業的重要發展趨勢。經過多年的宣傳、教育和引導，部分旅遊地如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太極湖生態三島旅遊區、東莞植物園提出了打造零碳景區的設想或目標。更重要的是，自願減排市場已經初步形成，越來越多的個人開始購買碳補償來抵消他們的旅遊活動所產生的碳排放，這為碳中和旅遊提供了市場基礎。根據攜程2009年進行的在線調查，有超過六成遊客支持該公司推出的碳補償計劃。但是，碳中和是一個比較抽象的概念，部分旅遊者難以理解其真正內涵；個別缺乏社會責任感的旅遊企業將其作為營銷的噓頭，將碳中和行動演繹成「公關秀」；碳中和的方式較為單一，除了植樹造林之外幾乎沒有其他選擇；缺乏權威的碳中和認證，旅遊者支付的碳中和費用投向缺乏足夠的透明度和反饋，影響了碳中和旅遊項目的公信力。為了解決上述問題，應積極思考和探索碳中和旅遊的健康發展之路。

首先，應堅持先試驗探索後示範推廣。碳中和旅遊尚屬新事物，其項目設計、技術支撐、運作模式還不夠成熟，不宜一哄而上、遍地開花。通常而言，旅遊活動中的碳排放量越小，碳中和的難度就越低；旅遊地對二氧化碳越敏感，實施碳中和的緊迫性就越強；旅遊地收取資源環境保護費越高，實施碳中和的責任就越大。據此而論，碳中和旅遊應首先在碳敏感型旅遊地（如雲南麗江玉龍雪山、霧霾嚴重的京津地區）、低碳型旅遊地（如山東德州的皇明太陽穀、四川成都的花舞人間主題公園）、收取資源環境保護費的旅遊地（如福建南平武夷山、雲南澄江撫仙湖）中實施。在積累了足夠的經驗之後，再向其他類型旅遊地推廣。

其次，應堅持重視創意、化抽象為具象。與生態、環保領域的專業人士不同，旅遊者追求獨特、深刻、豐富的體驗。碳中和旅遊發展中應充分考慮這一點，遵循眼球經濟、體驗經濟、創意經濟的規律，增強體驗性和創意性，將深奧抽象的概念轉化為具體形象的活動，讓碳中和旅遊成為「看得見的風景」、「摸得著的享受」。例如，URBNHotels的選址讓人耳目一新，內部裝修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力，給遊客留下深刻的印象；攜程網推出簡便易行的參與方式，鼓勵用戶用其積分兌換樹苗，並邀請用戶積極參與種植「攜程林」；北京的零碳創意館則直接提供了碳足跡計算器互動體驗、低碳旅遊微信印表機體驗等參與性、互動性、趣味性強的活動，受到遊客青睞，對其他旅遊地實施碳中和理念具有重要的借鑑意義。

再次，應堅持推進碳中和方式的多樣化。在現階段，面向旅遊活動的碳中和方式較為單一，是制約碳中和旅遊發展的重要因素。應結合碳捕獲和存儲技術的研發，因地制宜地推進碳中和方式的多樣化。例如，在湖南省長沙縣的速生草培育基地，已經可以通過速生植物捕碳儲碳、修復大氣環境。這種速生草是對非洲的狼尾草和象草多次雜交後產生的新品種，吸收空氣中的二氧化碳的效率很高，捕捉二氧化碳的能力是相同面積普通森林的100到150倍。在旅遊化改造提升之後，該基地可以作為碳中和旅遊地向遊客開放。遊客除了參觀陳列館了解相關「捕碳高手」的原理、騎游種植基地（速生草「迷宮」）認識速生草之外，還可以部分地參與儲碳商品的製作過程，購買矮化速生草盆景作為特色旅遊商品帶回家。

（作者單位：雲南師範大學旅遊與地理科學學院）

與低碳旅遊相比，碳中和旅遊在減碳的道路上走得更遠。在碳中和旅遊中，旅遊者碳足跡可以量化，減碳目標十分明晰，碳補償措施多樣化且具有一定的激勵性，這些特徵使其超越低碳旅遊。同時，這也使碳中和旅遊對於旅遊者或旅遊企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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