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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動態
2016/09/16 | 克魯格曼:打造綠色經濟!(三)
漸進還是激進
分析氣候政策的經濟學家們對一些關鍵問題達成一致。他們形成了一個廣泛的共識:我們需要對碳排放進行定價,而且這個價格最終必須很高,但這一政策對經濟的負面影響將是可控的。換句話說,我們能夠而且應該採取行動控制氣候變化。但是在博學的分析家當中,對於時機、對於多快時間內將碳價格提到一個可觀的水平,存在著激烈的爭議。
 
一方面是那些在所謂“綜合評估模型”方面進行多年研究的經濟學家。這種模型結合了氣候變化模型和全球變暖危害與削減排放成本模型。這些經濟學家所主張的氣候政策版本大多是像聖奧古斯丁的著名祈禱那樣的:“賜予我純潔與自製吧,但不是現在”。諾德豪斯的DICE模型主張碳排放的價格最終應該達到200美元一噸,相當於煤炭價格的四倍多,但大部分的加價應在本世紀晚期實施,一開始的費用低廉得多,是30美元一噸。諾德豪斯將這一長期逐步實施的建議稱為“漸進式氣候政策”。
 
另一方面是一些新近加入這一領域的學者。他們用類似的模型進行研究,卻得出不同的結論。其中最著名的是尼古拉斯·斯特恩,一名來自倫敦經濟學院的經濟學家,他在2006年主張採取快速、大膽的行動來限制排放,可能意味著更高得多的碳價格。這一不同主張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稱,我姑且稱之為“激進式氣候政策”。
 
我發現最容易理解這種爭論的方法是把減少碳排放的政策理解成一種公共投資:你現在付出代價,將來受益於一個更少受損的地球。而且在將來,我是說很遠的將來,今天的排放將會影響大氣中的碳含量幾十年,甚至可能幾個世紀。所以如果你要評估一項旨在減少排放的投資是否值得,你就要評估每增加一噸碳在大氣中所產生的危害,不僅僅是在現在,而是一個世紀或更長;你還要確定如何衡量那些在很長時間才能顯現出來的危害。
 
漸進式政策的支持者宣稱,大氣中每增加一噸碳所產生的危害在目前的濃度下是相當低的;在空氣中的二氧化碳大量聚集之前危害性不是很高,而這在本世紀晚期之前不會發生。他們說遙遠未來的代價不應該對現在的政策產生太大的影響。他們引用市場回報率概念,認為投資者不怎麼重視對遙遠未來的得失,而公共政策,包括氣候政策,也該如此。
 
激進式政策的支持者的觀點是,政府應該比私人投資者俱備更長遠的眼光。特別是斯特恩,他爭辯說,政策制訂者應該將未來世代的福利和當代人的福利置於同樣的地位。而且,快速行動的支持者認為碳排放的危害可能比漸進政策的分析所認為的要大得多,因為全球氣溫對於溫室氣體排放比先前假想的要敏感得多,還因為氣溫大幅上升帶來的經濟損失比氣候漸變模型所做的假設要大得多。
 
作為一名專業經濟學家,我覺得這種爭論令人頭痛,兩邊都是些聰明而心懷好意的人——其中有些人還碰巧是我的老朋友和導師——雙方在一些要點上都有根據。不幸的是,我們不能宣布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平局,因為我們必須做出決定。
 
從個人角度來說,我傾向於激進式觀點。斯坦的象愛自己一樣去愛我們的後代的道德呼喚可能有些過於強烈,但是我們有令人信服的理由相信公共政策應該遠比私營市場目光長遠。更為重要的是,漸進式政策開出的藥方看起來太像是在對整個地球進行一種冒險的實驗。比如諾德豪斯所傾向的政策,將大氣中的二氧化碳的濃度設定為前工業化時期平均值的兩倍。在他的模型中,這只會對全球的福利產生些許影響;但我們對之能夠相信多少?我們有多大把握這種環境變化不會引起災難?我想要說,不能夠確定,特別是上面提到,很多氣候模型研究者僅僅在幾年裡就大幅提高了他們對於氣候變暖的估計。
 
所以我和馬丁·魏茨曼所見略同:不可忽視的大災難的可能性應該支配我們的政策分析。主張採取大膽的行動來遏制排放。
對氣候的政治爭辯
正如我之前所提到的,眾議院已經通過了《維克斯曼-馬基法案》,這一個旨在降低溫室氣體排放的相當強有力的法案。它不像激進式政策支持者的提議那麼強勢,但它的步伐顯得比漸進的提議要快。但是去年6月份針對《維克斯曼-馬基法案》的投票卻表明在國會中存在截然不同的立場。只有8名共和黨員投贊成票,同時有44名民主黨​​人投反對票。如果現在進行投票,它很可能無法獲得通過。
 
在參議院的前景則更糟,因為大多數的法案需要得到60票才能通過。不少代表能源生產和農業州的參議員反對排放配額制度(現代美國農業是高度能源密集型的)。在過去,有些共和黨參議員支持排放配額制度,但是隨著派系性加強,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改變了立場。最令人震驚的大轉變來自於約翰·麥凱恩。在2003 年,他曾經在推行排放配額制度中扮演主要角色,提出了一項和維克斯曼和馬基法案大同小異的法案。如今麥凱恩卻將這套主張痛斥為“排放限制和收稅制度”,讓以前助手們大吃一驚。
 
哦,美國東岸的大雪寒冬讓那些懷疑氣候變暖的人像過年一樣高興,儘管從全球來說這是有記錄以來最暖和的冬季之一。
 
所以立即採取行動的前景並不樂觀,儘管有約翰·克里、約瑟夫·利伯曼和林塞·格拉漢這三位參議員不斷努力促成一項妥協方案。(他們計劃在這個月晚些時候提出法案)。但這個議題並沒有消失。今年以來在華盛頓以外的世界所觀察到的創記錄的氣溫很有可能持續下去,這就會讓氣候變化懷疑者們失去一個主要論據。從總體上來說,鑑於美國政治近年來的反复——自2005年以來,天知道為什麼,傳統智慧從共和黨這邊轉到了民主黨這邊——對氣候變化的政治支持很有可能起死回生。
 

果真如此,那麼經濟分析信手可得。我們知道如何限制溫室氣體排放。我們有良好的成本意識——它們是可控的。我們需要的只是政治意願。

 
 
END
 
 

注:原文於2010年發表於《紐約時報》
來源:深圳市國際低碳發展研究院組織,氣候變化與低碳經濟學